為什麼科學家想看見黑洞?
晚上一個人在荒野,你會想要點火、拿手電筒去照,看有什麼東西。好奇和不安全感,有時候是一體兩面。
陳明堂說明,看星星固然浪漫,但是科學家更關心的是「地球和太陽系的關係」、「地球是怎麼來的」這些問題。求知的過程中,得到了答案,會讓人感到安心。好比說我們知道月球、火星不會突然爆炸,而令人安心。最終,是想了解人和自然界的關係。
「黑洞、外星人、人類起源跟未來,都是大科學。」陳明堂說,看見黑洞是驗證人類的理性推理。空間裡面為什麼可以出現一個大洞,是不是有異度空間,很難理解。知道黑洞存在,可證明我們用的方法是對的,可用同樣的理論探究其他事情。
人類要真正能利用黑洞,技術上還很遙遠。陳明堂表示,未來如果人類開始製造宇宙船艦,太陽能恐怕不夠,需要更巨大的能源,恐怕就要利用黑洞。黑洞是很有效率的發電機,假如有個小黑洞繞著地球走,只要丟一兩顆石頭進去,就可以產生大量的能源,不必再燒石油、用太陽能。
先不管這些科幻的想法是否能實現,一群勇於挑戰的天文學家,已經腳踏實地,踏入了酷寒的格陵蘭,建置望遠鏡探究神祕的黑洞。
天文科學的設備,很講求大氣透明度。
新的望遠鏡地點,必須距離夏威夷和智利原有的兩組望遠鏡夠遠,且在乾燥的高山,又要考慮交通、基礎設施,於是地點的選擇相當困難。陳明堂說,他們曾經考慮過紐西蘭,但是紐西蘭沒有符合條件的高山;他們曾經考慮過阿拉斯加,然而阿拉斯加沒有可用的基礎設施。
終於,找到一個瘋狂的地點──格陵蘭。陳明堂說,他們原來根本不知道格陵蘭島上有什麼,同事去 Google 一查,才發現格陵蘭有個大氣觀測站,且是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在運作。他們試著向對方聯繫,結果順利談成合作。現在全球重要的毫米波、次毫米波天文望遠鏡,地點分佈如下圖所示:
陳明堂說,最初打算去格陵蘭,十個人有九個回應:「你們太瘋狂了!為什麼要花這種錢?又不會成功。」他說,「一開始,我們完全不知道格陵蘭長什麼樣子,不知道冷的時候是怎麼樣。一群在熱帶長大的人,到那麼寒冷的地方,衣服都不知道怎麼穿了。但是同樣的,之前 SMA 望遠鏡要搬去夏威夷的時候,我們也不知道那裡是什麼樣子。」
格陵蘭、夏威夷,這些位置給我們不安全感,但同時也有冒險患難的精神。
前進格陵蘭:拆解、修改、組裝
2011 年,格陵蘭望遠鏡的瘋狂計畫,終於展開了。研究團隊來到格陵蘭的峰頂站台基地 (Summit Camp),先擺放大氣透明度的測量儀器,驗證當地是很好的天文觀測地點。
接著在 2012 年,中研院團隊來到新墨西哥州的小鎮。那裡是個印地安人居住的沙漠地區,擁有知名的甚大望遠鏡 (VLA),也就是電影《接觸未來》的場景。由於 ALMA 的原型機擺在那裡,中研院派一群人待了三個月,來拆卸原型機。人員每天從住處開車到天文台,單程就長達 70 公里。這是格陵蘭望遠鏡建造的第一步,就已拆得轟轟烈烈。
ALMA 原型機拆卸完成後,運送到維吉尼亞州的軍港。中研院的團隊在這裡待了半年,試組裝望遠鏡。因為格陵蘭的物資、人力都有很大的限制,甚至如果少了一顆特殊的螺絲,可能要等好幾個禮拜才能取得。於是,在零件運往格陵蘭之前,得在美國本土先試組裝大型物件,確定沒有差錯。
2016 年夏天,望遠鏡搭乘一年只開一次的船班,運送到了格陵蘭的圖勒空軍基地。來到格陵蘭冰天雪地的現場,發現不少未曾被注意過的問題。例如,一般望遠鏡放置的山上,不會常年結冰,望遠鏡天線即使部分結冰,仍然會融掉。
但是格陵蘭情況不同,望遠鏡只要結冰就很麻煩了,必須加裝除冰系統。
陳明堂解釋,除冰系統的原理,是不讓外來水分黏著到天線的碟面上。並不需要將碟面溫度維持在零度以上,只要讓它比周圍環境高一度左右,這樣水分就不會附著而結冰。
另外,原來的望遠鏡結構是開放式的,許多儀器放在室外。然而在格陵蘭,儀器不能隨意放在室外。研究團隊花了一些功夫,才找到合適的夥伴──包含中科院的航空研究所、中鋼,重新設計望遠鏡基座,改裝支撐架構,並增建兩個機房。
捕捉極地的天光
2017 年底,格陵蘭望遠鏡終於開光。 2018 年 1 月,格陵蘭望遠鏡參加了全世界的特長基線觀測預演。出乎眾人的意料,格陵蘭望遠鏡竟然與智利的 ALMA 連上線了!
一般望遠鏡組裝完成後,需要花費大量功夫調校,很難立刻成功觀測,更不用說是仰賴高技術的特長基線觀測。原先大家根本不相信,才剛組裝好的格陵蘭望遠鏡能夠立刻與 SMA、ALMA 連線,進行特長基線的觀測。接著,在 2018 年 4 月份,格陵蘭望遠鏡參加正式的觀測,取得數據,並且一步步調適各種參數。
陳明堂解釋,特長基線的觀測是很複雜的過程。拿到資料以後,要先把所有台站的磁碟,送到相關處理器中心(具有專門用途的超級電腦),接著要做校正、成像。而後須確認影像是真是假,是否有鬼影子在裡面,才可能開始談科學。特別是要看黑洞陰影,這是前所未見的影像,大家會更加小心,反覆檢查哪邊可能出錯。